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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恰当的“国学教育”就是在驯狗,这位写过《中国最美的语文》的老师说

2016-08-22 严柳晴 外滩教育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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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点  近年来,“国学”大热,但从传统文化中分辨出精华却并非易事。在语文名师、《中国最美的语文》作者夏昆看来, 唐诗宋词、戏曲,甚至老太太纳鞋底都是传统文化中美的东西。相反,在市场炒作中被冠以“国学”之名的《弟子规》等书,却只想通过死板的约束制造唯唯诺诺的顺民,理应被扬弃。他还认为,像唐诗宋词这种最美的语文,应该放到历史坐标中去讲授,而经典名著并不适合每一个人。


文 | 严柳晴  摄影 | 晓黒

编辑 | 闻琛

 

夏昆在南京讲座,让主办方准备了一把吉他。讲到苏东坡,顺手弹起了《明月几时有》。满堂听众,小到七八岁的孩子,上到老人家,轻声唱和,让人倍感温暖。他说,这是中国人记忆中最美好的东西。


吉他是夏昆在大学里学的。上世纪80年代,走夜路,能听到笛子声,走廊里头,年轻人扣弦而歌。20年之后,已经没人弹吉他了,夏昆说,当时弹吉他的师傅,手也废掉了。



▲ 夏昆所著《中国最美的语文》&《在唐诗里孤独漫步》


夏昆是四川地区的名师,以人文教育而闻名。最近,他在全国各地开公益讲座,讲授唐诗宋词。他读书广泛,兴趣爱好杂博,民谣、古典音乐、历史,不一而足。去年,他将自己的经历,写成一本《中国最美的语文》,讲自己和学生的故事,十多年里收集的“美”,都串联在里头了。

 

他怎么“纵横捭阖”说诗词


夏昆是活得很开的人,博学且触类旁通。这几年,他在全国各地讲授古典诗词。2014年,他和深圳的阅读中心合作办公益活动,两年之内,共办了40场活动,唐诗20场,宋词20场。在他眼里,唐诗宋词,是“这个民族真正美好的东西”。


他所演绎的唐诗宋词不是孤独的文本,而是活在历史中的鲜活个人。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,都不是孤立、割裂的个体。一个个游离的原子,回到历史这棵“大树”中,长成大树上的花、叶和果实。


不讲秦灭六国,怎么理解屈原;不讲鸦片战争,怎么去理解魏源……夏昆说,文史哲不分家,博文通史,本来是文学教师的本分。


他让文学与其他艺术贯通。他爱音乐,让文学与音乐联姻,用西班牙吉他演奏唐诗宋词,仿佛十八世纪的西方人与唐朝人相逢。他偶尔也会拿古人说笑,说苏轼是“邻家大哥”。在夏昆的眼里,经典不该存活在神龛中,晚辈只得焚香沐浴,恭敬屈从。诗词嘛,是活灵活现的。


他讲诗词,讲得老少都懂。“讲述一首诗,一首词。我一定要让你知道,写诗的人是谁,笔下的人是谁……这才是传统文化,是每个人内心最美好的回忆。”

 

“所谓国学教育,就是在驯狗”


夏昆推广传统文化,同时,他也几次说到,“传统文化有不太好的东西”,比如《弟子规》里,那些死板的约束。而这些糟粕,却被市场接受,甚至炒作,以“国学”的名义推出。


他之所以推广诗词,是因为“最美好的东西不在三字经里,而在历史和诗词里。与其教《弟子规》,不如教‘鹅鹅鹅’;不是教他变成顺民、奴才,而是让他欣赏美”


说到“国学”,夏昆认为,这是个伪概念。“法国没有法国学,为什么中国有国学?这个说法,像是我们还是天朝大国,在世界中心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这种狂妄自大,实在狭隘。”


他说,在国学大热的今天,更该想一想:国学是什么?国学不仅仅是儒家。比如苏轼,他完美地将儒释道融于一身。每个中国人身上,都有三种思想,为什么仅仅把儒家奉为国学,而排除其他?孩子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,就去背诵,这样的教育太过盲目。


在夏昆看来,传统文化中的美,可传承的太多了。唐诗宋词是传统文化,戏曲是传统文化,老太太纳鞋底,也是传统文化。而在市场上,反倒是《弟子规》一类,被冠以传统经典的名目。


后面有许多商业性的驱动。商业性的炒作迎合了一部分急功近利者的需求,以为读经之后可以万事太平。夏昆说,这么做“不是教育,而是反教育



 

B=外滩教育  X= 夏昆


B:您和一群老师是朋友,比如上海的樊阳老师、杭州的郭初阳老师等等。你们身上是否有相似的地方?


X:他们对我影响很大。可能在某种程度上,有一点相似性。我们都愿意去学习、提高自己。不论教育学,还是哲学、历史、美学,每个人都有自己专攻的方面。


还有一点,我们这群人,都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,生长于80年代。我们读大学的时候,在一个理想主义的环境。之后,时代就已经商业化了。我们还保留着80年代理想主义的追求。在不同的标尺上,追求理想主义。


B:阅读对你们这一代老师的影响很大吗?


X:我刚毕业时,大环境不太好。最初在铁路部门的子弟学校教书,后来辗转到成都。大环境有时让人压抑。平时,我常常看到职业倦怠者,满身负能量。在他们面前,你甚至都不好意思说,自己爱读书、爱教书。


最初支撑我克服环境影响的东西,还是阅读。刚毕业的时候,我告诉自己,一定要读书。那时候,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,每天抽出半小时读书。


B:什么时候开始,发现有了同道人?


X:最大的收获在2004年,在成都。李玉龙老师发起教师研修班,为免掉学费,我主动去打杂。在这里,我听到重量级讲座,吴思、萧翰、姬十三……每次研修班,都是打开眼界的过程,以此为契机,调整自己的阅读面。


吴思先生写《潜规则》,我佩服得五体投地。2004年到今天,已经有十多年了。此去经年,我的巨大改变,也是拜它所赐。同样对我影响很大的,还有南京的吴非先生。对我而言,这些先生都是黑暗中的引领者。


那时候,我发现,这个社会中,还有这么多理想主义者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:爱学习。这群人经常聚会。他们读的书、谈论的学问,我当时一点也插不上话。但是,一个巨大的世界向我打开了:我知道,原来教语文不仅仅需要文学,还需要历史和哲学


B:所以,2004年是您职业的转折点?


X:是个分水岭:2004年前,阅读更多地凭借自己的本能;2004年之后,见到了新老师和朋友,我们常常争执、也共同进步。慢慢地,在全国范围内,我们结成了一个熟悉的圈子。


除了李玉龙“教师之友”中认识的朋友外,还从活动和媒体中了解了一些老师,觉得“很对胃口”,便结为挚交。比如,上海的樊阳老师,他的“行走教育”,对我启发很大。

 

B:有两种关于读书的看法,一种是读书是“随性而读”,另一种是“主题阅读”,您更赞同哪个?


X:读书可能有两个要点。首先,大量的阅读,保证“量”,保证习惯。在此之上,再做主题性的阅读。阅读习惯是基础,培养出阅读习惯后,一个人会在任何时候,有一种阅读的欲望,读久了,也是一种自我训练。


B:如果孩子本来没有阅读习惯,怎么去培养他?


X:没有不喜欢读书的孩子。我家大孩子,本来不喜欢读书。我发现他喜欢军事、兵器,就给他买了一本《亮剑》。他现在快19岁了,每年会把《亮剑》翻出来,看一遍。从这本书激发兴趣后,他又买了二战战史、回忆录、《明朝那些事》。


每个孩子都有他的“点”,得找准它。假如一个孩子喜欢玩游戏,也有游戏的书。孩子不可能没有爱好。很多孩子喜欢体育,杂志亭里关于NBA的书太多了。


B:怎么通过阅读,训练他们的思维能力呢?

 

X:我告诉孩子,《亮剑》里的叙述,有些是错误的。听到这句话后,孩子非常震惊,我告诉他,抗日神剧和历史不符合,应该去研究真的历史。


我鼓励、引导他,去正视历史:在二战时,日军单兵作战技能数一数二。而中国生产力不发达,长期战乱。士兵文化素质很低,甚至不分左右,只能一只脚穿草鞋,一只脚穿布鞋。


训练时,不说“左、右、左”,而说“草鞋、布鞋”,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,中国军队仍坚持到最终胜利一刻。几千万人的血汗,就以“手撕鬼子”敷衍了?这是对先烈的侮辱。

 

B:您不排斥让孩子一开始接触“烂书”和“烂片”?


X:没关系,烂片和烂书可以被当作一个靶子。可以由浅入深,也可以由错入对。比如,《亮剑》提倡英雄主义,还是不错的。但我们还得教育孩子去分析、去了解,而不是红卫兵式的狂热——像勒庞《乌合之众》里,那群没脑袋的人一样。


B:还有一个概念,叫“世界名著”,您赞同吗?

 

X:以前推荐的经典,大多数质量都不太高。偏向于古典,现代的绝少。现代文学的经典,无非是鲁郭茅巴老曹。也许我水平不够,茅盾、巴金,我不喜欢。


我认为他们的作品背负很强的政治色彩。我们熟知的《雷雨》,是一部所谓的“名著”,但它是一部什么戏?不就是韩剧加狗血剧嘛。教科书把它解读成一个阶级性的剧,让学生跟着骂“周朴园这个王八蛋”……曹禺的剧,我更喜欢《日出》。陈白露的境遇,透出人的绝望和复杂。


外国名著里,多是17、18世纪批判现实作品,导读里头还一定要“揭露资产阶级”,解读莫泊桑、欧·亨利,一定是“揭露这个,揭露那个”。


莫泊桑、契诃夫笔下的小人物,他们可怜、可恨又可笑,他们的艺术价值在于描写人性,而不是“声明立场,批判某个阶层”。


B:盲目地读名著,会产生误导吗?

 

X:绝大多数老师推荐的名著都很糟糕。有些书是盗版,印刷粗糙。对中国文学是误读的,有许多作家,曾一度被教育界排斥,比如张恨水、张爱玲、林语堂。在许多人眼里,张恨水,鸳鸯蝴蝶派,完全不登大雅之堂;张爱玲嘛,这个小资的女人;林语堂和鲁迅吵过架,凡是鲁迅反对的都是坏蛋……


国外的当年作品,也被忽视,包括博尔赫斯、马尔克斯、济慈。总之,我反对“名著”这种说法,名著这个词很恐怖,听上去像某种必须膜拜的东西;而且“名著”这个说法,透出浓浓的功利色彩——读一本“名著”,起码等于读两本普通书。书么,吾之蜜糖,彼之砒霜。好不好,完全是个性化的。


B:即使所谓“经典”,也并不适合每个人。

 

X:大学时候,我读中文系,不读《红楼梦》,觉得不好意思。我读的第一套书就是《红楼梦》,读得非常痛苦,《红楼梦》中,小姐少爷千丝万缕的关系,让我很不舒服,总会读一下《荷马史诗》,漱一下口。当然《红楼梦》是一本巨著,只是不适合我。

 

十年里,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是《约翰·克里斯多夫》,每年都会看一遍,陷入迷茫的时候,我会读一遍书,听一曲贝多芬。“名著”这种说法,应该休矣。我还建议,推荐名著的老师,应该自己先把书读一遍。


即使彪炳千秋的经典之作,也不是适合每个人的。就好比,海鲜很美味,痛风的人就不能吃。我们不是去盲目地开书单,而是去选择适合孩子们的书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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